詩潤少年心

校長名錄 

金戈，浙江省杭州市保俶塔申花實驗學校校長，全國中語界首屆學術先鋒人物，全國中語“教改新星”，第一、二屆浙江省基礎教育課程與教學指導委員會成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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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把陽光收集在書縫里做成一枚九年的書簽”

“書籍好像是杰克的豌豆/看似柔弱/卻可以讓你登頂來到巨人的住所”

在杭州市保俶塔申花實驗學校主樓大廳最顯眼的位置，掛滿了學生原創(chuàng)的詩歌，他們追求陽光，謳歌青春，贊美世界。這不是學校硬性布置的語文作業(yè)，而是金戈校長到來后，帶著學生們在心靈的曠野上牧馬放歌，用最淳樸的方式去守望教育與人生的美好。

教育有詩有遠方

金戈不是筆名。清瘦的體型沒有如名字般的勇武之力，倒是透著儒雅的書卷氣。

與詩歌結緣是在念師范的時候，學習中文的他從接觸到泰戈爾的作品開始，就一發(fā)不可收拾?！盁o形中有一種力量，催動著我去感知這個世界的美好?！苯鸶暌褦?shù)不清讀過多少詩，印象最深的是他手抄了多本詩歌集，還和同伴創(chuàng)辦了一本《雪山》詩刊。

登上三尺講臺后，金戈的語文課堂因為詩歌而顯得與眾不同。課文講到情深處時，金戈會引用名人的詩歌來點化，偶爾也會即興創(chuàng)作一首。詩歌課更成了他的主場，旁征博引，意趣相融?！八谡n堂上表現(xiàn)出語文教師最大的真誠，就是帶著學生去領略文字的力量與美妙。”一名專家曾經(jīng)這樣點評金戈的課。

2013年，金戈上任溫州外國語學校校長，他對詩歌的領悟也從教書轉向了育人。

這所學校彼時正處低谷，教學質量走下坡，教師心氣不足，學生疲于在題海中奔波，“眼中缺少光亮”。金戈一度輾轉難眠，他找到學生聊天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靈性被潛藏了，需要用新的教育生態(tài)去喚醒。

“知識來得及，體驗等不及?！遍_學典禮上，金戈慷慨激昂地念了一首原創(chuàng)詩《開花的石頭——致成長中的孩子》。很少接觸現(xiàn)代詩的學生一聽題目就笑了：“石頭能開花嗎？”金戈也笑了笑，隨后從石頭的“不安分”“生長中”“會唱歌”“會開花”說起，其中一段是這樣的——“我是會開花的石頭/別人又曾笑我故作高冷/棱角分明一言不發(fā)/我說他們看不到我靈魂的低柔/只要風拂手攜來雨的答答問候……”

石頭都會開花，生命更可以綻放！金戈傳遞了一個無比堅強的信念。有教師給他發(fā)短信：“新校長上任后沒有下達中考指標，而是讓學生的生命鮮活起來，我們看到了當教師的價值?！?/p>

金戈用他的行動，兌現(xiàn)著“石頭開花”的教育理想。藍灰色調的校舍略顯壓抑，他就想方設法亮麗校園，舉辦詩歌節(jié)、戲劇節(jié)，還找來專業(yè)大廚給學生制作美食；為了給班主任鼓勁，他開辦了校長談心會，教師節(jié)里把教師的名字串成一首詩歌；開學典禮、畢業(yè)典禮等場合，金戈會吟誦他新創(chuàng)作的詩歌，引來學生們內(nèi)心的共鳴和激蕩。

離開溫州之前，金戈管理過的中學在當?shù)匾咽怯锌诮员?，最為集中的評價是“這是學生愛去上課的學校”。

詩歌的種子輕輕埋下

金戈創(chuàng)作的詩歌當中，教育詩超過了九成。他參加國內(nèi)現(xiàn)代詩教學研討會，將他對教育和詩歌的共生關系作出闡述?！敖逃浅扇酥?，她給了我無限的創(chuàng)作靈感，我用詩歌簡潔而又豐富地表達出來?！苯鸶戟毺氐膭?chuàng)作風格，讓“教育詩人”的稱號在圈內(nèi)不脛而走。

來到杭州市保俶塔申花實驗學校后，金戈面對的是九年一貫制的學生，詩歌教育“從娃娃抓起”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冒了出來。金戈常說，將“詩”字拆解，詩就是用語言構筑的精神廟宇?！白尯⒆优c自己的心靈對話，用童言童語表達童趣童真，求得善通與博大?！?/p>

記者從該校的詩歌教學課程指南中看到，小學低段不求模仿名家名篇，此階段不能禁錮學生的思維，可徹底放飛，天馬行空。到了中段，開始對文字有要求，適當模仿經(jīng)典詩歌，并用問題支架去激發(fā)想象。比如寫“蘋果”，簡單模仿別人的詩歌，會喪失掉學生的想象力和創(chuàng)造力，作品大同小異。金戈巧妙設問“蘋果在干什么”，學生的思維瞬間被打開：“蘋果紅了，它們說很冷，緊緊地抱在了一起?！钡搅烁叨?，一些“校園小詩人”逐漸嶄露頭角，學校成立蘆葦小詩社，招錄志同道合的人，近些年在省市詩歌大賽中屢屢奪魁的選手多出自這個社團。

在金戈看來，詩歌教育的最終目的并非培養(yǎng)幾位精英、出幾篇佳作，而要達成育人的普適性，重在精神發(fā)育與審美發(fā)展。所以，從小學到初中，各班每周五下午都有3分鐘的詩歌朗誦活動。學校每年舉辦詩歌節(jié)，通過自由創(chuàng)作海選賽、命題現(xiàn)場創(chuàng)作入圍賽、朗誦作品決賽的綜合評比，人人都有登臺的機會。

向善、求真、博愛、思辨、想象……詩歌將這些種子輕輕埋下，也終見花開。學生小陳成績不甚理想，在班里也是沉默寡言，自從加入詩社后，他臉上的笑容多了。學生小傅以中國歷代的英雄為主題，創(chuàng)作了一系列詩歌在班里吟誦，同學們被感染了，紛紛加入到愛國主義的詩歌創(chuàng)作中來。

詩歌教育或許和詩歌本身一樣，有時也是寂寞的。因為這難以體現(xiàn)在考試成績上，也沒有任何數(shù)據(jù)能表明詩歌帶給學生的變化。但金戈的內(nèi)心和學生們一樣，是富足的。他說，學生走出學校后，表現(xiàn)出來的氣質是不一樣的，“每年中考考場的考官都向我們反饋，說學校學生講文明、素養(yǎng)好，詩歌的育人效果是看得見的”。

賦予教育行為更多的詩性

在金戈的辦公室里采訪時，他指著對面的一棟教學樓說，有一天遠遠看到一位教師在大聲呵斥學生，“當時我很難過，我最受不了老師這樣的行為”。金戈沒有約談這名教師，而是在幾天后的一場會議上朗誦了詩歌《等一等》。

“都是文化人，一聽就明白了。校長沒有指責我的教育行為，我為什么不能對學生好好說話呢？”金戈的良苦用心讓這位教師不禁低頭反思。

其實，來到杭州市保俶塔申花實驗學校之前，金戈的兩個身份早在教師中傳開了。一是做過溫州市教研室副主任，二是會寫詩。很多教師更關心前者，因為會研究考試比會寫詩更“重要”。

時間一長，教師們發(fā)現(xiàn)金戈更注重教育行為的詩性。他不喜歡動不動就開會，事無巨細地把每一項任務壓給教師，把剛性管理武裝到牙齒。更多時候，金戈選擇用詩性的言行來驅動?！安槐粔毫_的教師，自然也不會把壓力傳導給學生了?！?/p>

最先感知到的是語文組，因為要推進詩歌教學，金戈多次來到組里講學，“共情”“本原”“慢藝術”等詞常掛嘴邊?！敖塘硕嗄陼y免會職業(yè)倦怠，如果用詩意的眼光去看待學生或能釋然。”教師梁鴦鴦班上有名學困生，平時愛丟三落四。有一回上課鈴響還不見學生蹤影，焦急的梁鴦鴦找到人后忍不住想批評幾句。話到嘴邊時想起校長的教導，于是俯下身開始傾聽。沒想到學生冒出了一句：“我在聽花歌唱?！蹦且豢塘壶匄劚挥|動了，原來學生有他們的寶藏世界，渴望教師的包容與呵護。從此以后，梁鴦鴦一頭鉆進了詩歌教育，帶著語文組系統(tǒng)架構課程，深挖詩歌的育人效應，并主動承擔起詩社的輔導任務。

在金戈的影響下，越來越多的教師加入到“詩性教育”的隊伍中來。有人辦公桌的案頭除了教學工具書，還添置了心理學、教育學、藝術、文學等書籍；有人在每天晚托班結束時，會在校門口給學生深深鞠上一躬，送出一個深情的擁抱；有人在匯報教學成績時，會取上一個詩性的標題或者提煉幾段詩句，以此提醒莫用分數(shù)來衡量教育的全部。

種種變化，如金戈的詩歌那般，厚積薄發(fā)、自然發(fā)生。對教育和教師的期許，就在他詩歌《孩子，是你派往春天的使者》的字里行間——“你用天空的藍為孩子譜寫著理想的純/你用清泉的清洗禮著靈魂的真/青絲轉瞬添了白/每一絲白熬就的黑夜都攜來光明……”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02月28日第6版